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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本記事本,封面是藍天白雲與黃色沙灘,藍是一種憂鬱藍,白是一種孤獨白,黃是一種哀愁黃。聽起來似乎不怎麼有趣,感覺好像是什麼不祥之物的樣子,然而當初第一眼在誠品書店的架子上看到時,整個人彷彿被雷擊似的而佇立在那前面觀望,我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把它拿起來玩賞,仔細用鼻子嗅那氣味,身旁似乎圍繞著某種不可思議的氤氳,並豎起雙耳傾聽,猶如催眠曲似的樂章隨即響起,這讓我的腦袋完全沒有多於的時間來運轉思考。我如同著了魔般二話不說地馬上掏出錢包買下了它。

  我非常喜愛這本記事本,我在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許多東西,有的是看小說時覺得很有道理的句子,有的是靈感乍現而創作的隻字片語,有的是老師上課所提到的重點與必考題,有的是隨手記下的生活呢喃或與他人約會的時間地點……林林總總一大多有的沒的。其中,我最喜歡第二十二頁上面的那個句子。

  ──人們之所以懷念過去,正是因為我們回不到過去。

  這是二十歲那年不知道在哪裡聽誰說過的一句話,那時候正剛好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階段與矛盾的歲月,對任何事情都懵懵懂懂模模糊糊那樣。聽到的時候整個人倒是像被什麼東西所震攝住,心也因此屈服而成為了俘虜,然而我的過去到底有什麼值得懷念的,自己卻也沒有任何概念。話雖如此,不過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把這句話高高在上地奉為心中的圭臬,像是某種崇高的教義小心遵守著。

  說到二十歲,我在過了那年齡之後,整個人婉如重生似的脫胎換骨,當然,外觀上的我並沒有任何改變,身高依然一樣,體重也沒有因此而減輕,不過心態上倒是起了些許的變化。對於任何事情,我開始抱持著一種不同的態度去面對,但所謂的態度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嚴格來說我自己也不清楚,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什麼樣的語調,什麼樣的辭彙,完全都沒有概念。我只能做個模糊不輕的解釋,給予一種觀念性的定義。

  我把二十歲視為人生一個極具重大意義的轉捩點。意思是說在二十歲之前與二十歲之後所遇到的任何事情都將會變質。二十歲代表是法定成年人,擁有選舉權以及做任何事情、任何決定的自主權。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人生。在小的時候就常常照著家人的期望去走他們希望我走的路,總覺得有個無形枷鎖像框框似的包圍我四周。不過當過了二十歲之後,家人似乎也明白「那是我的人生」的這種定律,於是逐漸從我身上把鎖鏈一層層地解開,開始尊重我做的決定,放心讓我去飛。

  二十歲對我們的人生來說是個重大的階段,當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抱持著跟我一樣的想法,但至少從小的時候心裡就這麼一直認為了。因為在過了這階段之後必須要有某方面的成長,以前的時候或許可以如此,做錯事情時只要落幾滴眼淚,裝得楚楚可憐的樣子說聲「對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即可。然而再過了二十歲之後就必須開始懂得自己該追求些什麼、捨棄些什麼,面對事情也要會去分析好壞比較利弊,選擇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局面。不管喜不喜歡,那都已經沒有機會重來。我隱約有一種感覺,那就像是只能像前走的齒輪一樣。當然,現實生活之大並不是當初所能想像的,所以當我達到二十歲那時候雖然很開心,很興奮,但一瞬間就突然發現很多事情不是能夠輕易掌握且預料的,一大堆東西從手中溜走,然後又出現一大堆東西壓在肩上成為我的包袱。

  所謂完全屬於自己的人生這回事,並不是如同做白日夢般的美好,天方夜譚裡的故事畢竟只是天方夜譚,海市蜃樓的景象也只是幻影,現實生活種種的因素瞬間淹沒我的理想。夢想雖然偉大與值得期待,但卻沒有強大的力量去與殘酷的現實生活相抗衡,這些,都是在我過了二十歲後才發現到。

  然而二十歲究竟代表著多重大的意義,雖然我很重視,不過卻也因人而異。二十歲單純地從片面上來解釋的話,只是個歲數罷了,絲毫沒有任何正當意義。有的人過了二十歲以後,外在變了,燙起捲髮,穿起裙子,上了妝,噴了香水,外表變成熟了,像大人一樣,好像是另一個階段人生的開始,但骨子裡依然停留在十八歲,像小鬼頭似的耍任性,不獨立,愛撒嬌,實質上來說,這樣並沒有改變。而有的人,二十歲之前,蓬頭垢面,鬍渣也不刮乾淨,穿著拖鞋四處亂晃,雖然過了二十歲後打扮依然隨便,但內在卻變了,談吐有內涵,有深度,開始關心時事,用寬廣的心來看世界,連走起路來的樣子讓人都覺得變了,仔細看那眼珠,似乎眼中充滿了抱負,美好的前程等著他似的。這種人才是我所說的。

  過了二十歲這分水嶺,年齡也長了一個階段,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或做不到的事現在可能敢做了或是做得到了,這樣對我來說很好,但有時候卻覺得有某種程度的失落感,雖然說這種失落感是自己堆積出來的,但卻不得不說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內心深處,彷彿有股聲音在吶喊,「寫、寫、寫」,於是我提起筆來卻不知從哪裡下手,從何寫起,目標確立想要努力迎頭趕上卻不知道這是否正確而喪失信心。因此,我的人生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保麗龍,隨著浪潮潮起潮落,有高潮,當然也有低潮。

  不管怎麼說,我的二十歲人生都成了一種無法追尋的過去。

***

  關於寫小說的事,我想必須從西元一九九九年開始說起。

  那年夏天異常的悶熱,微風迎面徐來卻帶著耐人尋味的熾熱感,像是某種具有威脅性的利刃,朝我劃下讓人感到震撼的一刀。所有的事情就像北美大平原上的龍捲風一樣,將所有的東西捲入空中,毫不留情地將它破壞,摧毀地體無完膚。這些事情對我而言,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某種的特殊意義,一個特別又值得留念的過去。

  那一年的六月,是我埋頭苦幹,洋洋灑灑寫著小說的時候,靈感猶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向我襲來。

  我是個喜歡小說的人,從懂事以來,就一直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傑出的小說家。我身上有流著當小說家的血液嗎?抑或是身上潛伏著一種生物醫學界尚未發現而我自己命名為「小說家」的基因呢?我想極有可能是因為上個世紀有某個不知名的小說家自殺死後投胎轉世附在我身上吧。說到自殺身亡的小說家,這讓我想起日本一些的知名小說家,例如: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旅程中,選擇這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難道小說家就必須踏上這種不歸路嗎?

  雖然說我自己一直努力試著去學習如何當個稱職的小說家,然而現實生活卻像橫掃過太平洋的颱風般筆直毫不留情地向我的夢想侵襲、瘋狂地粉碎屬於我的人生。這讓我明瞭世間並沒有任何東西都能順盡人意,沒有任何事情都能像用圓規畫出來的圓一樣一帆風順。

  我發現寫小說比寫文章困難多了。第一,光字數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很多人都會遇到這個麻煩,我也不例外。雖然說小說的好不在於它的數量,而是在於它的本質,但一篇只有三行七十幾個字的文章也算是小說嗎?那只能算是句子罷了。對我而言,寫小說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有時候儘管再怎麼絞盡腦汁,還是寫不出東西來,我只能呆呆地坐在螢幕前,痴痴地望著放在鍵盤上的手指,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然而我也曾為了寫小說,從睡夢中驚醒,一股腦兒坐在電腦前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睡,霹靂啪啦瘋狂地敲打著鍵盤,雙手彷彿中了神祕性月光似的魔法而跳著絢麗奇幻的舞蹈,深怕原本在腦海中的構思一瞬間消失殆盡。不過,對於這種可以連續兩天不眠不休地寫著小說的情形是很少見的。

  靈感這種東西,不知道為什麼似乎特別喜歡捉弄我,她就像隻靈活輕巧的蝴蝶,看的到卻捉不著,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牠在我面前翩翩起舞婆娑飛揚。

  對於生活週遭的事情,我很想把它們紀錄下來,甚至用自己的語言化成文字,寫出一個屬於我的故事,但每當我想寫些東西時卻又寫不出個所以然。四周被絕望的空氣所包圍,一切的一切只能感到失望、孤獨與徬徨。後來才發現,原來我還不精於此道,因為我所知道的領域實在是太有限了。

  曾經有段很長的時間把自己封閉在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中,一直思索著為什麼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能夠高高興興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寫著自己想寫的東西。從小的時候我就一直這個樣子,只要遇到問題就會任性地躲起來,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斷絕與外界可以溝通的每個管道,就像失去軌道的衛星一樣漫無目的地在外太空中遊蕩。老師討厭我的個性,父母拿我沒輒,鄰居不喜歡跟我一起玩耍,班上同學也很少與我有交集,在大家的眼中,我似乎是個奇怪的人。

  一直到現在,為什麼還不能替自己寫點東西呢?不管是散文、隨筆還是小說,總希望自己在創作的道路上能呈現出些作品,但很可惜的我真的沒有靈感,想憑空杜撰一些故事卻沒有像小孩子一樣天馬行空豐富的想像力,如果說紀錄些日常生活週遭的點點滴滴,卻又很不巧地處於一個乏味、平淡,絲毫沒有變化的生活,一點多采多姿的精采鏡頭也輪不到我上演,那又叫我如何寫出可以達到自己所要求的作品呢?後來才漸漸了解,原來我正處於一個尷尬的年紀,一個似懂非懂的二十歲。人生的歲月假設為八十歲好了,但我呢?人生旅程才達四分之一,真正長大懂事也不過才三、四年光景而已,我見的世面實在是太少了,要去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外面寬廣的世界大得無法讓我想像,自己彷彿汪洋中的一葉扁舟似的不知道何去何從。

  真的很氣自己噢。想寫點東西卻又沒有靈感,即使偶爾有什麼新鮮的點子突然在腦中出現,但也像雨後的彩虹一樣,稍縱即逝。

  在知道自己為什麼寫不出東西的原因之後,有好一陣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原來在上帝面前我也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而已,人生有許許多多的無常正等著我去體會。想要當個出色的小說家,就必須要學習著如何面對低潮期,這是我給自己的期許,遇到瓶頸就必須要克服,這是我給自己的目標。假使換個角度想會快樂些,那我也真的非常希望任何事情都可以心想事成,但如果真的那麼容易的話,我想叫我把地球舉起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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